从背篓到坟墓
[日期:2021-09-10] | 作者:语文组 次浏览 | [字体:大 中 小] |
从背篓到坟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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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导教师 何向
“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,我在这头,母亲在那头……”余光中的《乡愁》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,只不过在那头的不是母亲,而是爷爷。
爷爷有着灰黑色的短发,发中夹杂着少许银白色,长长的脸上是岁月的刻痕。他瘦瘦高高的,很干练,总是精神矍铄,用鼓起青筋的手不知疲倦地干活,也常用它慢抚我小小的脑袋。我也曾听说,爷爷年轻的时候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道士,给人家治病,好事做了一卡车。
80年代家里产生了变故,为了生活,他脱下道袍,扛起猎枪,成为了一名猎人。后来我出生了,父母亲外出务工,我和爷爷一起生活。他用垫着红毛毯的竹背篓装着我,带着两条壮实的大黄狗,扛着一把砖红色木尾柄的火药枪上山打猎。两人两狗,伴随着山林里“砰砰”开火的响声和惊飞的鸟叫声,我慢慢长大。
那时候,乡愁是一个小小的背篓,我在里面,爷爷在外面。
长大后,母亲带我去了三百里以外的城市,直到每年过年,父亲才会开着小汽车带我回去,回家路上,我的脑海里都是爷爷,爷爷的脸出现在透明的车窗上,出现在蔚蓝的天空上,最后出现在大院里。他总是驼着背,用手肘撑着膝盖,一只手下塌,一只拿着烟斗坐在木制的矮门槛上,看着孩子们在铺满青石板的院坝里嬉戏打闹,爷爷时不时地被逗笑,忽而又咳得“kong kong”响,这时候坐在梨树下的三姑就会说:“老汉,少抽点烟,你身体不好。”缓过来后,爷爷露出欣慰的表情,摇了摇手,示意自己没事。其实谁都明白,爷爷这样累,怎么会没事,只不过是自我安慰,也不想让孩子们担心罢了。大年过后,我乘车离家,望着爷爷的身影,有不舍,也有期望。
这时候啊,乡愁是一辆返程的汽车,我在这头,爷爷在目的地等候。
后来啊,爷爷在一年的大年后悄悄的离开了。灵堂里是撕心裂肺的哭声,到处都是白色的布,角落里的我思绪混乱,望着堂屋正中的红木棺,迷茫无措。下葬那天,大姑红着眼剪下我的一块衣角,我清晰地感受到,她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。她给我一把土,让我下到葬洞里去,用土把衣角埋在棺前。我抚着泥墙下洞,廊头是大大的棺材,它散发着温暖的泥土和木头的气息。埋好衣角,手抚棺材那一瞬间,我心中充满愧疚,爷爷就这样,不留任何拖累的就离开了。没能守在爷爷身边,也成了我最大的遗憾。
这时候啊,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,我在外头,爷爷在里头。
而现在,我已经懂事,学会了爷爷的宽容,爷爷的慈爱,虽然每每想到曾经就会感慨,但日子久了,也就释怀了。只是每逢过年回乡,家人都集不齐,也没了去处,感觉没有了家。曾经的大院长满杂草,树丫从青石缝里钻出来,坝里的梨树也有些萎靡了。堂屋里的家具积满了厚厚的灰尘。房顶上结满了蜘蛛网,只有盖上灰尘的网,却见不到一只蜘蛛。院坝里,草啊木啊,越长越多,越长越密,根本无法拔除。
大年初一上香,在坟前,我也曾想,或许是爷爷在这里,保护着这个“家”吧。
这时候啊,乡愁是抹不掉的回忆,我在回忆,爷爷在回忆里。